手擎夜读>玄幻>相思泪落 > 托书(下)
    茶棚的旁边,一座小戏台借势而立。戏台低矮,正对茶棚。一十四把长木椅子,两把一排,排到茶棚周边。茶棚中小二哥见状,吆喝怒骂。“哪个不开眼的,在我这茶棚布置戏台?这不是要搅了我的生意?”

    苏墨自小戏台身后而出,应声:“小二哥,对不住。”她快步上前,似是早有准备,自怀中掏了十枚铜板递给小二哥,“莫要生气,莫要生气,和气生财,和气生财。”小二哥眼中见着了铜板,先前的盛气凌人荡然无存,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,不再与她置气,径直下去忙活。苏墨窃笑,轻轻摇了摇头,回了戏台的位置,再去奔忙着其它事情。

    过了一时三刻,小戏台的帷幕缓缓拉开,只见戏台上一阵吆喝声四起,“呀呀呀,呀呀呀,今有天宫抓鬼师,豹头环眼,铁面虬髯,相貌奇异,少有大志,性情豪爽,为人光明磊落,胆气过人。其执掌阴司之事,红衣着身,手执长剑,翔游地府人间。一日,抓鬼师好生无趣,降临凡间……”一只木偶乍时登台,只见他相貌极丑,手执长剑,自戏台左侧,缓步走来。

    木偶嘴巴微张,“吾乃天师钟馗是也。”声音粗犷厚实,倒像是这木偶本尊之言。木偶继续说话,“本天师执掌地府,最厌妖鬼纵横世间。恶妖恶鬼,纵法力高深,也逃不过我这一剑。”木偶被细线牵引,手中长剑挥舞,便是耍了一套剑法。剑法施毕,他自腰中解下酒葫芦,仰头喝了一葫芦的美酒。饮酒之声咕噜咕噜,也像是真的一样。天师饮酒辄醉,步履不稳,摇晃飘然,在戏台上肆意撒欢,发出阵阵大笑。街头的百姓,看戏台异响,觉得有些新鲜,三五过客,驻足观看。

    登时,戏台的右侧,一只绿脸小鬼,脑顶留着一束长辫。它衣裳破旧,飞身入台。他在台上左顾右盼,鼻息东嗅西嗅,神形间透着古灵精怪。“吾乃西河长毛怪,凡尘河途遇恶人,肉身溺水沉河亡,河底潜修数百年,吸人精魄练鬼身。报复仇家百余世,心中恶冤不得解。仇人子嗣请老道,道人修行能几何?不过恶鬼口中腹。”

    话语间,戏台上出现了一个老道长,桃木剑一挥,灵符祭出,竟是燃烧起来。长毛怪飞身而来,见了老道,伸手将老道的桃木剑折断。老道惊叫,“妖物,吾乃钟馗传人,你若愿就此离去,过奈何喝孟婆,吾便……”不待老道说完,长毛怪将长辫甩出,紧紧缠绕老道长。

    “吾命休矣”,老道长不多时便被长毛怪勒死。老道长就此下台。

    “区区小道何足惧?吾身已是恶鬼身。钟馗老儿奈我何?西河之中我为尊。闻道河畔有美人,初时遥见我垂涎。今生虽是恶鬼命,三尺相思惹情缠。我自西河潜入村,村头遥见心上人。”此时,戏台之中,再冒出一个村妇,她长发直垂,模样俊俏,面白如脂,细梳长发。

    “朝思成双暮成对,怯怯糯糯影相随。夜间幻化西台风,剪影成双共枕眠。”长毛怪依偎在村妇身旁,举止亲妮。

    ”奈何人鬼是殊途,天师临降寻我身。一剑天降斩相思,情断此间惹泪眼。”话锋一转,钟馗飞身到二人身旁,一把长剑斩来。长毛怪发出一声惊叫,慌忙四处逃窜。钟馗提剑追杀,紧追不舍。戏台幕布更换,日月星辰,晴阳万里,相互轮转,意蕴钟馗追杀了一天一夜。终于,钟馗追上了长毛怪,长剑刺进长毛怪胸膛,而后嘴中吐火,将长毛怪烧死。火光之中长毛怪嘶喊,“你是天师又如何?我身虽毁遁鬼道,三世与你不止休。”

    钟馗摇头长叹,“我司阴曹执判本,不服我众且来寻。剑下不斩冤魂鬼,奈何一过忘前尘。”钟馗哈哈大笑,酒葫芦中美酒饮尽,长剑轻舞,又是一套剑法。戏幕虽短,看得大伙如痴如醉。这戏本与寻常话本不同,钟馗捉妖一事,倒也真切。停待的众人,拍手叫好。不觉间,一十四张长椅坐满了看官,就连茶棚也是满座。小二哥先前还对这戏台有些微词,此间戏台生意不赖,也给他带来了些营生,他的小嘴,早已开花,心上喜乐。

    行脚僧在茶棚中静静看戏,这别具一格的戏目,看得他也有些着迷。不过他最感兴趣的,还是那几个木偶。那几个木偶,惟妙惟俏,纹理精致,刀功出神入化,着实不一般。钟馗戏幕已罢,又是一出二郎救母,戏幕更替,人物缓缓登场。行脚僧与白衣女子,静静继续观看。

    戏台及至日午,终是散场。苏墨捧着铜盘,在一十四张长椅上一一走过,得了些银钱。而后众人散去,苏墨又是奔忙。拆台收椅,收拾布帘。行脚僧细细一看,之间戏台下有两只傀儡,正在帮苏墨折叠戏布。那两只傀儡,灵活如活人,还会开口说话,看的人也是稀奇。行脚僧皱眉,思忖片刻,终是想起了这傀儡与那木偶的来历。

    “余彤,寻些纸笔予我。”行脚僧说道。

    白衣女子点头,自粉色包袱之中拿了笔墨纸砚,放在行脚僧跟前。行脚僧墨笔沾墨,细思片刻,写了一封书信。而后将书信封好,收了笔墨,“你且随我来。”行脚僧背起包袱,拿了竹杖,手持信笺,向苏墨走去。

    苏墨正在收拾木偶,行脚僧上前,放下竹杖,双手合十行礼,“姑娘,贫僧有一事相求。”

    苏墨看着来人,只见他眉间落雪,慈眉善目,是个老和尚。苏墨还礼,“大师从何而来,又有何事相求?”

    行脚僧说道:“贫僧这有一封书信,想托姑娘替我送给我的徒儿。不知姑娘是否愿意?”

    苏墨轻笑,“大师,你我素昧平生。你如此轻易就将这书信交于在下,可是有些不妥?”